《人间词话》词的美感特质（二）：双重性别

阅读内容：【三十二】词之雅郑，在神不在貌。永叔、少游虽作艳语，终有品格。方之美成，便有淑女与倡伎之别。

“郑”字，代表一种淫靡的声音。因为《诗经》中的郑风很多都是讲男女爱情的。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之时，送了两名美女给吴王夫差，其中一位名叫郑旦（另一位是西施），她就来自于郑国。

一首词是典雅还是淫靡，在它的精神，不在它的外表。因为词的表面上都是一样的，都是在写美女跟爱情。可是它传达出来的境界就有高下，王国维认为欧阳修和秦观的词就有品格。例如欧阳修写过《蝶恋花》：“越女采莲秋水畔。窄袖轻罗，暗露双金钏。照影摘花花似面。芳心只共丝争乱。”词的表面是在写一个女子看到自己美丽的样子，心里就开始小鹿乱撞，因为她想到了自己终究要寄托在男子身上。

光是想一想，这个女子都会心跳不止，她会在歌词里唱出来吗？肯定是不会的。所以这首词表面上是在写女子期待爱情，实际上是在写男子期待达成志愿，这就是词中的“双重性别”。中国从古以来，那些诗人、墨客、骚人等都喜欢用女子来自比。女子的美貌就像是男子的才能，女子盼望别人欣赏自己其实是男子渴望能够遇到赏识自己的人。再者，古代三纲五常认为“夫为妻纲”，夫妻关系类似于君臣关系，妻子盼望丈夫喜欢自己，也就类似于臣子盼望皇帝赏来识自己。“双重性别”是词的特质之一。

王国维认为周邦彦的艳词品格不高，原因在于“美成深远之致不及欧、秦”，张炎也说“惜乎意趣却不高远”。周邦彦最出名的事情莫过于他和李师师约会，恰好遇到宋徽宗来访，他便躲到了床底。谈笑之余就能感受到周邦彦少了些庄重沉稳，体现在作词上，也缺失了意趣和品格。我们来看他写的《意难忘》：“低鬟蝉影动，私语口脂香。”这是一幅什么样的画面？这是男女狎昵之时的状态，多情欲少感情。同样是写美女爱情，这句和“照影摘花花似面，芳心只共丝争乱”一对比，境界的高下优劣就出来了。所以王国维说“词之雅郑，在神不在貌”。